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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龟兹攻略(六)
 数盏小巧而又精致的灯笼错落有致地悬在天花板上,配合着放置于桌角、墙边的油灯,将书房里照耀得一派通明透亮,可⻳兹王那班的心却是一片的灰暗,是的,灰暗,灰得发黑,沉得令人心烦,一股子莫名的怨气和惆怅总在他心间萦绕徘徊,怎么也无法驱散,令那班那因缺少⽇晒而显得苍⽩的脸⾊显现出死鱼⾊的衰败,望向桌角油灯的双眼显得无神而又茫,唯有起伏不定的膛暴露出主人那焦躁到了极点的心情。

 后悔么?有一点,只不过那班后悔的不是屡次三番地得罪了越王李贞,更不是后悔自己出兵断李贞粮道的勾当,而是后悔自己当初没趁着李贞羽翼未丰之际先下手为強,彻底将李贞的势力抹杀在摇篮中,时至今⽇,悔之已晚——那班虽不算精通军略,却也算不得外行,自打得知关內唐军奇袭西城之后,那班便已知晓⻳兹算是彻底滑出了悬崖的边缘,再也没了上岸的可能,无论战与不战,都是一般的结局,唯一所能做的只是延缓坠落的速度罢了,哪怕是此番能击退安西唐军的来犯,也无法改变厄运降临的趋势,无他,大唐既然灭了于阗、疏勒两国,此际的⻳兹国已处于大唐的四面包围之中,就算安西唐军此番被击退,关內的唐军早晚会卷土重来,以⻳兹国这点儿不堪⼊目的实力如何能跟強盛到了极点的大唐扳腕子,输是必然的事,只是输得难看不难看的差别罢了,若是能打出个威风而后再议內附之事,或许还能保得住王室应有的体面,倘若能循例为终生刺史,或许⻳兹国还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只是面对着李贞这个強大而又狡猾的敌人,那班心中就连一丝的胜算都没有,所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着或许可能会降临的奇迹罢了。

 一阵脚步声轻响,一⾝戎装的⽩凝叶从书房外转了进来,一见到面目灰败的那班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发着呆,犹豫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过去,低声地劝道:“⽗王,天⾊不早了,您早些歇息罢。”

 “哦?是叶儿啊,来,陪⽗王叙叙话罢。”那班抬起了头来,见是长子到了,脸⾊稍缓了缓,強自挤出一丝笑容,召了召手,示意⽩凝叶走得更近一些。

 那班妾众多,可子息却并不算多,拢共算将起来也就只有四子一女的,除了嫁给了李贞的明月公主是其最外,也就只有这个与明月公主一⺟同胞的长子能得到他的宠,望着⽩凝叶那张英俊的脸庞,那班不由地想起了顽⽪的明月公主,没来由地心中便是一酸,情不自地长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凝叶文武都只能算是一般而已,可观颜察⾊的本事却不小,一见着那班这等模样,便知晓那班定是想起了明月公主,忙出言转移焦点地道:“⽗王,据今⽇战报,东西两线唐军都不曾有异动,一切有儿臣等在,您就放心好了。”

 “呵呵,好,好,难得叶儿一片孝心,⽗王…”那班如何不知⽩凝叶此言不过是宽之语罢了,可心中却很是欣,刚笑着说到一半,突地听到王宮外响起了一阵強过一阵的喧哗之声,立时停下了话来,沉着脸吼道:“来人。”

 一名总管领着数名內侍闻声从书房外涌了进来,垂手躬⾝道:“陛下,奴婢等在此。”

 “外头闹些甚子,嗯?”那班皱着眉头,冷哼了一下,満脸子不耐烦地问道。

 那名总管见那班不悦,自是不敢怠慢,忙⾼声禀报道:“陛下,城南、城北同时失火,火势不小。”

 “什么?同时失火?”那班一听,立马坐不住了,跳了起来,大步便冲出了书房,摇晃着肥胖的⾝躯,如同球一般便滚着上了书房前的一座小⾼台,望着城南、城北的火势,脸⾊沉得可怕。

 “⽗王,儿臣进宮前发现天上炸出一朵奇怪的花,极丽却短暂得很,该不会是…”⽩凝叶刚走进王宮大门时就瞅见那朵绽放在夜空中的礼花,倒真被震撼了一下,却始终闹不明⽩那玩意儿究竟为何物,先前原打算作为奇闻禀明自家老子的,可进了书房之后却又忘了,这会儿提将起来,倒不是他了想明⽩此礼花是唐军动手的信号,而是将礼花联想到了天灾上去了,可听在那班耳中却又不同了,一向就喜谋诡计的那班心思灵动得很,将城中的大火与那朵莫名其妙的“花”一联系起来,立马变了脸⾊,一挥手打断了⽩凝叶的话头,⾼声喝道:“快,快传令下去,紧闭宮门,无寡人手谕者,不得私自进出,违令者杀无赦!”

 “⽗王,您这是…”⽩凝叶兀自没想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瞅着那班如此发急,忙试探着问了一句。

 “叶儿,尔持寡人印信,即刻赶赴城头,务必接管守城军队之指挥权,全军严守城头,不可妄动,一切等天明再说,快去!”那班顾不上多解释,一把从间拽下一枚⽟印,塞到⽩凝叶的手中,急吼吼地下令道。

 事到如今,⽩凝叶虽尚没想透其中的蹊跷,却也明⽩势态紧急,顾不得多问,忙应答了一声,转⾝便要冲下⾼台,然则,西城门方向突然传来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却令⽩凝叶停下了脚步,刚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那班一**坐倒在地,忙抢上前去,一把扶住那班的⾝子,焦急地呼唤道:“⽗王,您这是怎地了,您没事吧?”那班苍⽩着脸,张着嘴坐在地上,任凭⽩凝叶如何呼唤,却宛若傻了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定了下来。

 城西城门楼上,城中大火刚起,原本正领着一帮子亲卫在城头上巡视的沙飞驼眼瞅着城中火势渐大,忙不迭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将城头轮值的诸军以防止人作的名头大多打发到了城南、城北处,下令诸军紧守城墙,未得将令不得擅自离岗,一通子兵慌马之后,原本戒备尚算森严的城西处便空了下来,除了沙飞驼所领着的三十余亲兵之外,就只有一支不満编的百人队守护着偌大的西城。

 “沙将军,这火来得蹊跷,您看是否要向陛下禀报一声?”先前始终默默不语地看着沙飞驼调兵遣将的亲卫队长,此时见诸事已毕,忙不迭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啊,对啊,瞧本将怎地忘了这事,喝多了,呵呵,喝多了,本将职责在⾝,不敢擅离,就烦劳⽩队长进宮跑一趟好了。”沙飞驼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地拍了下‮腿大‬,一副懊丧的样子地说道。

 “这…”⽩队长受命时刻跟在沙飞驼⾝边,不单负有监视之权,甚至还有着节制沙飞驼军权的手段在⾝,自是不肯在这等混之中进宮的,可面对着沙飞驼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却又没敢直接出言反对,正搅尽脑筋想着对策之际,突地听到城外头隐约传来的马蹄的声响,顿时惊得一个灵,忙不迭地扭头一看,立马吓得大叫了起来:“敌…”

 没等⽩队长将“敌袭”喊完,就听沙飞驼哈哈一笑,手一抖,间的直柄弯刀已亮了出来,只一挥,便已将⽩队长的头生生斩落,但见⽩队长那颗‮大硕‬的人头“咚”地一声落了地,在城头上蹦跶了几下,这才骨碌碌地沿着城梯滚下了城头,而其⾝子兀自直地立在那儿,⾎“嗡”地便从脖颈的断口处如泉般薄而出,落下了満地的⾎雨,无头的⾝子摇晃了几下之后,这才不甘地倒在了地上,这一幕突如其来的⾎腥景象,令把守城头的官兵们都有些子不知所措,正疑惑间,却听沙飞驼暴吼了一声:“动手!”此令一下,城头顿时就了起来,但见刀光闪烁间,不少士兵连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就被⾝边的战友砍翻在地,惨嚎之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人人恐慌之余,全都刀在手,不管⾝边是谁,狂砍杀了起来,了,可若是细细一看,却能发现一个蹊跷之处,那就是挥刀劈杀得最兴⾼采烈的那些军士全都在右臂上扎着条⽩娟,而这些人彼此间并没有手,只是‮狂疯‬地砍杀着右臂上没有标志的军卒,本不给对方以丝毫解释的机会。

 杀戮无疑是⾎腥的,然则结束得却很快,无他,那帮子系着⽩娟的军卒不但凶狠,还个个都是⾼手,从⽩队长断头开始,直到城头上近百没系⽩娟的军卒全灭,前后也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而此时城中早已是大一片,尤其是王宮方向响起的阵阵厮杀声和百姓哭爹喊娘的求救声织在一起,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其余诸门的守军竟没注意到西城这头的这场小规模‮杀屠‬。

 “打开城门!”沙飞驼抹去了脸上的⾎⽔,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将令,踏着城头流淌的鲜⾎大步走到城碟处,一扬手,一支烟花冲天而起,在被大火映照得透亮的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礼花,城头上的三十余军卒立时冲下了城头,七手八脚地将沉重的门栓卸下,一片慌中,厚实的西城门被推了开来。

 原本心神不定地冲在大军前列的陈武一见到天空中绽放的那朵礼花,顿时精神一振,知晓城中定然已得了手,连⽇奔波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一挥手中的点钢,⾼呼一声道:“全军出击,杀进城去,活捉那班!”

 “活捉那班!”

 “活捉那班!”

 …

 眼瞅着厚实的城门已然洞开,呼啸冲进了城中的唐军官兵立时动地吼叫起来,按预定之作战部署,并分数路向王城中心的王宮掩杀了过去。

 王宮东门外,沙魁率领着一支由被俘唐军官兵以及“旭⽇”⾼手组成的小队伍正与不断汹涌而来的王宮卫士杀得个难解难分——自打行动开始以来,沙魁按着原定的作战计划,领着人马便冲到了王宮的东门之外,一开始打了王宮守卫一个措手不及,趁着宮门尚未关闭的时机,一举冲⼊了王宮之中,然则,不等沙魁的人马扩大战果,闻讯从宮中各处赶来的宮廷侍卫便将沙魁等人制在了外宮处,而随着宮廷侍卫的人数越来越多,原本气势如虹的沙魁所部别说突破宮卫们的防线了,甚至被打得节节倒退,被迫退到了宮门前的小广场上,原本近三百人的队伍也死伤得仅仅只剩下不到百人,若不是混在其中的“旭⽇”⾼手们武艺着实⾼出了那些宮卫老大一截,只怕没等唐军主力赶到,沙魁一行早就全军覆灭了。

 “杀!杀!”刀光剑影中,沙魁狂舞着手中的弯刀,不断地嘶吼着给自己的部下打气:“儿郞们杀啊,叫⻳兹小儿瞧瞧大爷们的厉害,杀,大军即刻就到,杀!”苦撑,绝对的苦撑,别看沙魁吼得无比**,其实內心里却是焦急万分——按原先预定的作战计划,一旦他带人开始冲击王宮,就是唐军主力⼊城的信号,可这会儿都已经打了近一刻钟的时间了,却还没等到主力的到来,眼瞅着手下儿郞们越打越少,沙魁的心里直发苦,可此时己方已被宮卫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围困在了开阔的小广场之上,就算是想突围只怕也非易事,更何况他们还负有拖住宮卫主力的任务在⾝,也就只能咬着牙苦撑下去了,沙魁本人更是以一人之力独扛五名宮卫的围攻。

 “杀!”沙魁一刀劈死了一名冒进的宮卫,可还没等他从死者的⾝体中回刀来,就听左右两侧尖锐的风声大作,不消说,是捡便宜的到了,沙魁顾不得刀,忙不迭地往边上一闪,刚想着顺势收刀自守,却猛然察觉到危险正从背后袭击而来——一名宮卫趁着沙魁躲闪之际,猛然出刀,直劈沙魁的腹之间,而此时沙魁⾝形已老,手中的刀又无法及时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眼瞅着就是命丧当场的结局。

 “将军小心!”就在沙魁自忖必死无疑之际,耳边突地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突觉背后一震,人已翻滚着倒向了一边,待得沙魁在地上滚了个跟头,再一看,却猛然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赫然是那个自称“雁十七”的年轻⾼手,但见“雁十七”那不算⾼大的⾝子立在那儿,一股子凶悍之气便冲天而起,抖手间,立马就见数道刀光便呼啸而出,转瞬间将先前与沙魁斗得难解难分的那几名宮卫全都斩于刀下,简直比砍瓜切菜更轻松上几分。

 “好样的!兄弟,谢…”沙魁也算是久经江湖的汉子了,见过不少的江湖⾼手,却没见过如“雁十七”这般凶悍的家伙,忙翻⾝而起,喝了声彩,刚想着出言道声谢,就见雁十七的⾝子晃了晃,突地直直地往地上栽去。”兄弟,你没事吧?”沙魁一刀劈死一名扑过来捡便宜的宮卫,冲到雁十七的⾝边,一把扶住雁十七的⾝子,焦急地叫了起来。

 “坚持,等大军…”雁十七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眼,头一歪,一缕英魂已随风而逝,沙魁这才发现自己扶在雁十七间的手竟漉漉的全是⾎⽔,借着城中大火的光亮一看,立马发现雁十七的间早已被破开了一道‮大巨‬的口子,其深处露出了黑乎乎的內脏,很显然,照中刀的部位来看,假若沙魁没被雁十七撞开的话,雁十七⾝上这一刀本该是砍在沙魁⾝上的。

 “啊…”眼瞅着雁十七惨死,沙魁的双眼立时充/⾎变得通红,仰天长啸了一声,挥舞着手中的直柄弯刀,‮狂疯‬地向着再次围将上来的宮廷侍卫们扑了过去,如同不要命一般地左砍右劈地杀将起来…

 “⽗王,您醒醒啊,⽗王,您这是怎么啦,⽗王…”王宮深处,⽩凝叶不停地呼唤着陷⼊了呆滞状态的⻳兹王那班,急得脸都涨得⾎红了,可那班却定定的没有一丝的反应,就跟个傻子一般无二。

 “来人,送⽗王回后宮。”眼瞅着那班不言不动地跟傻了一般,⽩凝叶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醒唤‬那班的希望,忙不迭地下令在四周傻看着的內侍们将那班扶下⾼台。

 “滚,都退下!”就在內侍们试图架起那班之时,神游着的那班却突然醒了过来,拳打脚踢地将那帮子侍卫全都赶下了小⾼台。

 “⽗王,您没事吧?”⽩凝叶见那班似乎醒过了神来,忙抢上前去,不安地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那班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头摇‬道:“寡人没事,可社稷却要垮了,能不能延续下去就只能靠你了。”

 “⽗王,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凝叶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m.MIyAn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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