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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脉
 郭圣通印象中的表哥从来的是从从容容的,也正是这般的温润如⽟才叫甄璇念念不忘吧。

 一想到甄璇都死了,郭圣通即便不喜她也难免慨世事无常。

 既然如此,何必为难⾝边的人呢?

 表哥这样叫她很不忍心。

 她对表哥笑了笑,“况儿说有篇文章看不懂,一会吃完晚饭⿇烦表哥给他讲解下吧。”

 刘得忙应好,他知道郭圣通是真的没有生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亲进来时见刘得脸已经没有了忐忑,郭圣通边也有淡淡的笑意便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后,刘得在外间指点郭况学问,郭圣通和⺟亲在里间喝茶说闲话。

 ⺟亲还是没问郭圣通为什么和刘得闹别扭,却意有所指地道:“你表哥子好,也有耐心。”

 郭圣通轻轻应了一声。

 迟暮时暑气退去,晚霞似火照进屋中。

 郭圣通透过被支起的窗,可以瞧得廊下那株石榴披了晚霞愈发红似火。

 她缓缓出了口气。

 她知道表哥很好,也肯俯就她。

 但是不知怎地,她就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对表哥生出点男女之情来。

 她昨天本能的躲开,就是最好的明证。

 她不想这样。

 她也很想像平又薇那般对未来拥有甜的期待。

 一辈子说短又很长,她既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辜负别人。

 可是,现在和⺟亲说她不愿意了,⺟亲会同意吗?

 只怕是不会的。

 在⺟亲心中,没有比刘得更好的良人了。

 郭圣通心中烦闷,目光久久地凝在那石榴花。

 灯时分,刘得告辞回去。

 ⺟亲叫郭圣通相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郭圣通总觉得刘得有话对自己说。

 不是昨天的事。

 但刘得直到和郭圣通作别也没有开口,郭圣通自然也不会主动追问。

 月光清幽,郭圣通缓缓往回走。

 常夏落后两步跟着她。

 忽地,郭圣通顿住了脚。

 常夏以为她不舒服,忙前来:“女公子怎么了?”

 郭圣通‮头摇‬,继续往前走。

 她想起来了。

 她又梦到了刘秀。

 梦中他对她伸手,“我就是刘秀,那个要娶你的人。”

 这梦她做过许多次,并没有什么新意。

 有新意的是,她终于看见梦中自己的反应了。

 梦中的她,笑着伸出了手,任由他的手紧握住。

 梦中的她,是娇羞却又大胆的。

 梦中的她,打从心底沁出丝丝甜意来。

 这个认知叫郭圣通心底有些发凉。

 原来,她也会那般喜,一如平又薇。

 那人怎么就不能是表哥呢?

 随便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刘秀。

 郭圣通的心,猛然间似被一双手狠狠地攥住拧动,痛的她几乎落下泪来。

 这情绪来得突然又凶猛,她没法去探寻其间缘由,只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不能和刘秀有一星半点的牵扯。

 南风开长廊,夏夜如凉秋。

 层层重重薄雾般的宮幔淡化了月光的光芒。

 ⾝着绛缘皂⾐,头戴武弁大冠的⻩门微躬着背进到王后寝殿外间,声音有些尖细地回禀道:“王后,王太子求见。”

 李昭宁盥洗完毕,正穿着雪⽩的中⾐跪坐在星云镜前由朱碧服侍着卸去头珠钗,忽听得刘得来了,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忙吩咐朱碧给她挽发更⾐。

 刘得进殿落座后便告罪道:“儿臣惊扰⺟后休息了。”

 李昭宁‮头摇‬,语气温柔:“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刘得沉默不语,只看向李昭宁⾝侧侍立的朱碧。

 李昭宁会意,令朱碧退下后重又看向刘得:“是什么事?你⽗王也不在,若实在急得很便遣了快马前去。”

 刘得踌躇了会,终于下定绝心般地开口道:“⺟后,儿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那问雪留着不妥。”

 李昭宁没想到是刘得深夜求见就是为了说这事,当下蹙起眉来,语气中有了些不耐烦,“有何不妥?”

 “表妹将来知道了,即便肯原谅我,到底也会生出些隔阂来。”

 昨⽇郭圣通的闪躲叫刘得明⽩,她待他的心并不似他待她的心。

 这也没什么,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天长⽇久,他总能把她的心焐热。

 可若是,还不等焐热先往浇了瓢冷⽔呢?

 李昭宁一早就知道儿子对郭圣通的痴心,她抑着心中隐隐的不快,只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问雪肚里的孩子再有两三月就要落地了。”

 如今再落胎,只怕会一尸两命。

 刘得眸中的坚定立时蒙了一层影。

 问雪伺候了刘得好几年,到底也是有些情意的。

 何况那已经成型的孩子,也委实无辜的很。

 可,桐儿…

 李昭宁见刘得沉默下去,知道他満腔坚持已然松动了些许,便温声劝道:“若不是我们真定刘氏一脉子嗣也实在太单薄了些,⺟后何必出此下策?

 桐儿是懂事的,她将来知道了,即便一时不能谅解你,时⽇长了也就想明⽩了。”

 她起⾝踱步到窗前,望着灯火辉煌的王宮道:“她才是你的正,是这王宮的下一任女主人,完全不必和一个妾侍置气。”

 她转过头来,“你这般担心,难不成你将来会嫡庶不成?”

 刘得想都没想,便肯定地答道:“不会。”

 李昭宁边有了些笑意,“既然这孩子活着,对桐儿只有好处,她为什么要和你置气?”

 她从前便是拿这话说服刘得的,今⽇听来似乎还是一样的有道理,只是刘得总觉得有哪不对。

 可他既然下不了狠心处置问雪,当下也只能这般了。

 但想到郭圣通昨⽇那迅速回的手,他没有立时回答⺟亲,只是沉默。

 寂静深殿之中,灯花猛然炸开,叫人心神一颤。

 刘得终于起⾝,声音有些低沉发哑:“⺟后早些安歇,儿臣回去了。”

 李昭宁点头,“回去早些睡,别再计较这些没用的了。”

 这孩子她既然当⽇瞒着真定王留下,便是下定了决心的。

 一个姓氏,一个家族,以什么来传承?

 自然是⾎脉。

 她只有一子,已然是把真定刘氏推到了悬崖边,如今这孩子虽来得不是时候,但无论男女她都要留下。

 她相信,夫君、小姑和外甥女都会明⽩她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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