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母女决别,归途
“我…。不是这意思!”贺锦年

口顿时一闷,她其实

本不是这意思,她只是想跟她告别,她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哆嗦着嘴

想解释,可看到眼前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妇人,她心中盘旋了一天的话语悉数梗在了

口。
田敏丽泪⽔霎时浮了上来,她狠狠咬住

瓣,让疼痛

制哀伤,鼻翼频频抖动。
她知道有这一天的,她从不相信一个人的记忆会被彻底磨灭,她只是想在她遗忘的时候,让她有机会尽一个⺟亲的责任,哪怕是一两年也好,到时候,她的⾝体也熬不起,她死了,既使她的女儿记起一切,念在她已死的份上,不恨了吧…
这种等待的凌迟太痛,每次遇上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她就疼得受不了,可又甘之如饴,可为什么…这么短暂!
田敏丽就这么瑟缩成一团,她没有勇气看贺锦年,直到攒够勇气,才用力地抬首,“只给我一次机会好么?让我把你的⾝体完全调理好!”
田敏丽年幼时为了修习田氏一族的巫术,用自已的⾝体养蛊,因此,她的⾝体极难孕育子息,历经几年的调养,方开始怀上胎儿,可没料到,连着五个女儿皆早夭。
她为此,受尽苦楚!
而田敏文之狠毒,给贺元奇一对双胞胎下的毒,竟是让苏楠皆用蛊虫炼制,虽然这些年贺锦年常年服用宝莲丹,已彻底清除了慢

之毒,但她却在⾝体发育的最

本阶段没有调理好,到现在,贺锦年已年満十七岁,⾝体却不识**,除了每月一次癸⽔外,她的⾝体几乎不分泌

津,这是极为不正常。
这些年幼时埋下的祸

或许眼下看似没有影响,是因为贺锦年尚是完壁之⾝,待大婚以后,她的⾝体将会很难承宠,先是那处先天发育较狭窄,又不易分泌津

,只怕将来男女


带给贺锦年的不是悦愉,而是⾝体的疼痛。
且,将来在孕育子嗣上,贺锦年会

受其苦,各种后遗症就会显现出来!
田敏丽无法接受自已受尽磨难的女儿,还要步她的后尘,因此,用她早年为自已调养的方法,为她调养子宮,补气,养⾎,滋

。
贺锦年鼻子酸疼得历害,多少年了,从那声声诅咒开始,她恨得灵魂都

到疼痛,可仅仅一⽇时间的

知,她想唤她一声“娘亲!”
她双膝跪下,双手紧紧扣住田敏丽的

,不允许她跪下,她突然笑了,笑出了泪,“我曾经绝望地想自弃…亦恨得连灵魂都碎成渣,可这一个月…您让我释然!娘亲,女儿时间不多,临行前,只是想向您磕个首,女儿想告诉您,苍月那里有我一生的愿望,我必须回去!”
这一声声“娘亲”如同霹雳穿透了田敏丽的心脏,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觉得时光似乎因此而凝固,今生今世,她竟能听她心甘情愿地唤她一声又一声的“娘亲”,她觉得这一刻便是马上死去,也是瞑目。
她用力地把贺锦年扶起,眸光隐隐闪闪,泣不成声,“我不值得你宽恕…”田敏丽不停摇首,依然不敢接触申钥儿的目光。
“女儿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长话短说!”贺锦年捧了田敏丽的脸,捉住袖襟轻轻拭着田敏丽脸上的泪痕,那眼角刻划的皱纹,乌青的眼袋,丝丝银⽩的耳鬓与先前郭岚冰

光四

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嘴巴泛起了苦,“女儿走后,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若有缘…将来总会再见面。”秦邵臻今⽇刚过来,若无特殊情况,两三⽇是不会再来园子,田敏丽有巫术在⾝,若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于她,并不难!
田敏丽哽咽着,所有的话积在喉中如同火烧,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不会离开的,因为申钥儿的⾁⾝就是隔壁,既便是没有灵魂的一副⾝骨,可却是从她的⾝体掉出来的一块⾁,她想亲自照顾她的孩子!
脫去⾝体⾎脉的相连,贺锦年马上

应到田敏丽心中实真的想法,她想开口劝,终究忍住!
田敏丽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申氏一族已败,她顶的又是郭岚冰的躯体,或许,照顾申钥儿的⾁⾝,这对田敏丽而言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娘,如果您不肯离开,那就去申氏灵脉,您曾在秘道中⾝受

灵侵害,灵脉之气可以暂时护住您!”
“钥儿…”破碎之声溢出之时,田敏丽忙掩了

,她重重地颔首,悲喜

加,任凭泪肆意而流。
“您记得,把⾝子养好一些,女儿先走了!”贺锦年担心田敏丽情恸损⾝,猛地点住她的睡⽳,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她的

榻上,掖好被褥四周,思忖片刻,走到妆台边。
她拿起妆台上的瓷瓶,拧开盖后,挑出少许,看到指尖那

⽩⾊透明的凝脂状的稠

,贺锦年眸中⽔汽更盛。
甘油瓶是大魏建州汝窑所出的⽩⽟瓷,有天下第一美人瓷之称,而自已的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瓷还显得更晶莹剔透些,显然这一阵田敏丽是费了心⾎在饮食上调养她,不仅仅只是依靠北地雪蛤油之功。
在妆台的铜镜面上落下一句:娘亲,望珍重,并盼,来⽇重逢!
贺锦年退后一步,眸光穿过⻩铜镜面,镜子中,少女丰腴的俏脸,下巴却依然尖细,肤似凝脂,双靥绯红,瓣花似的

仿佛稍一采拮就能沁出

来,那一双皓眸盈盈若蓄満了百年陈酿,让人一眼便沉醉了去。
这样的

丽的模样,难怪昨夜一群的影卫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她脫下华丽的宮裙,束好裹

,穿上夜行⾐后,挑了最保暖的⽩⾊狐裘,这些⾐袍全是她来大魏时,从苍月带来的。
贺锦年扰了拢⾝上狐裘外袍,将披风后的帽子戴好,又拿了一

帕子,蒙住脸,只余一双眼眸。
离行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走到隔壁间的浴房內,将案几上收纳的一些药丸全部放进怀里。
她知道这是田敏丽配置用于调理她的⾝子,回到苍月后,她让云泪帮她配置出来,以后自行调理!
她推开窗户,一跃而出,并反手阖紧窗户。
暗紫⾊的夜幕下,她一眼就看到花园中那

风微微摇晃的秋千。
她眼睑直缩,记忆不由自主地让她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如傀儡般的时光。
双⾜一瞪,如低空飞行的夜燕般从二楼掠至秋千下,她双眸⾚红,全⾝冷冽如冰,心中的痛、愤、怒、恨无处发

,挥掌,挟着十成的力道拍出,一声轻响,七彩滨纷编织成的秋千落花飞扬,只余上方两条空


的绳索在空中飘

。
当夜,她与叶明飞和⾚焰等人配合行动,她直捣秦邵臻在通州的几个储备仓,几把火烧光那里所有的粮食,营中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通州城。
同时,叶明飞与⾚焰配合劫牢,从通州大牢里救出梧晴雪、西灵舂、上官凝等人。
寅时初,两路人马趁

齐齐奔向通州城东周山岭下的牛岗村。
贺锦年一行人骑着马,在半化的雪⽔混着泥泞的山道奔驰,越靠近周山岭越寒冷,三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一条厚厚冰层的河道,马蹄踏上去,不停地打滑,众人下马,给马蹄裹上厚布方顺利越过,又跑了两个时辰,就看到了耸⼊在云端之上的周山岭!
周山岭从地图上看,仿似一条宽阔的⽩⾊纽带,直接截断苍月和大魏。
而当人真正站到它的脚下,它仿如横亘在天地间的巨人,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距通州城只有百里之遥,却因为一座大雪山,终年气温比外面冷了近十度,便是通州连连放晴了数十⽇,这里的雪⽔还是未全化开。
牛岗村位于周山岭南面的山脚下,那里有三十几户人家,多数以狞猎为生。
因为年岗村每年都有一两起雪崩掩埋伤人事件,所以,到了冬季,这里的猎户多数迁移到百里外的小镇上过冬。
六月站在⻩泥塘混着雪⽔似的路面上,一⾝洁净的⾐袍沾満了污泥,远远地朝着贺锦年招手,因为寒冷,张了口便冒出一团团的⽩气。
“驾!”锦年腿双夹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在十丈距离时,长⾝掠起,双臂伸展如大鹏般落在六月的面前,心中


,一把将六月抱起后方发现,不过是两个月不见,六月竟已然⾼出她近一个头。
两人相拥,一时

触太多,只是执手相看泪眼,一时之间,竟无语哽咽。
“阿锦,看到你平安,我真的⾼兴!”六月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透明的泪⽔割过冰冷脸上的肌肤,很快就凝成霜气。
“六月,谢谢你两世的护我!”她亦流泪,心疼地看着六月,那原本⽩皙的肌肤,如今因为寒冷,冻裂地呈出条条⾎丝,

角⼲裂脫⽪,红通通得⾎丝一竖一竖地分布在

瓣上。
六月的眸光带着绻恋,不过是两个多月未见,恐怕连贺锦年也不知道她⾝上发生了某些质的变化。尽管她的举手投⾜,甚至神⾊表情都毫无女子的娇柔,但她那眉目不知何时已平添了少女媚惑的风情。
“六月,谢谢你恢复了我的记忆!”
六月不敢多看,他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苦笑道,“阿锦,若可以,我真的不想让你恢复百年前的记忆,更不想让你再次

受申钥儿所受的种种,只是要醒唤你,这种痛,你必须要承受!”
这不是镜中花,⽔中月!这是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痛苦岁月!
钥儿,百年前的姐姐,

差

错成了他前世的

,既使那么短暂,屈指可数的快乐,可他还是无比

谢上苍,在申钥儿最苦的那段岁月,他走进了她的生命!
这一世,他愿放下这份曾经的男女之

,将它升华为姐弟之间的情

,所以,他冒着生死,跨越千年无法翻越的雪山,将她带回到顾城风的⾝边。
“六月,你…亦记起大魏冷宮的那一段岁月?”贺锦年婉叹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你选择遗忘!”
“阿锦,我不想遗忘,因为如果没有前世相逢,这一世,我们未必会相遇!”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他虽安

着她,可自从他十六岁时,封印开解,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一切撕心裂肺的伤痛,于他,皆是沥沥在目!
一生中最难忘的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在他怀中痛苦的死去,那样的无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被阉割时的惨痛经历!
犹记得,敬事房的老太监,用长长的⽩布紧扎他的下部腹和双股的上部,那时的他象个砧板上的鱼,看着老太监⾼⾼对他举起那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声音慢条厮理,笑得満脸皱纹,“不用担心,咱家这手艺怎么说也做了上千个人了,小子诶,你就权当是睡一觉,睡醒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用⾼温的辣椒⽔洗涤他最难堪的部位。
疼痛来时,他叫亦无法叫出,因为他的嘴里被塞満了⽩布条。
术后,并不允许躺着,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让他缓行三个时辰,才允许躺卧。
接着下来,整整三天,不准喝⽔。
他忍受⼲渴和⾝上难堪的巨痛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挣扎,唯一的安

,就是小北给他带来申钥儿的消息…
“咳咳!”一直沉默在旁的金闲来忍不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赶路!”
六月神思晃回,敛尽悲绪,灿颜笑开,俯⾝于贺锦年的耳畔,“阿锦,快走吧,闲来赶着回去娶新娘呢!”
“哦?”贺锦年挑眉,走到担架边,状似毫不关心金闲来的伤情,眸中带着狡黠,“梦妈妈总攻胜利了?”
“是的!”六月仿似恢复了以前那般天真无

的模样,象献宝似的,洋洋洒洒、添油加醋地把梦依伊和金闲来的事全部说出来。
“时辰不多,我们得赶路!贺五公子你刚恢复记忆,体力行不行?”金闲来依然一副面瘫的模样,对两人的公然谈笑之辞完全置之不理。
“没问题,我负责六月,你不必耽心。”贺锦年从金闲来的声音中听出他底气十⾜,并没伤到

本,心底偷偷松口气。
叶明飞看了一眼静卧的金闲来,对贺锦年道,“我们这次还得靠闲来弟带路!无需走弯路,估计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翻过山!”
金闲来扯了一下嘴角,并不言语,他这次冒险开出一条道,于苍月意义非凡,凭着顾城风上万影卫的实力,⾜可以夜一之间伏袭到汴城。
“叶大人,人数已清点完毕,全部到位。攀越雪山的所需物品的⼲粮已送至延途的山上!”
叶明飞等人定下救出贺锦年的计划后,便留下几个影卫,一是保护金闲来的全安,二是负责将食物和所需的登山工具备好,
叶明飞当即下令,“立刻分三队人马出发!全部弃马,前方十人为先锋开路,由金闲来负责。⾚焰和青卫互责五公子和姚公子全安,我负责晴雪全安,其余的人断后设障,遇所有不明⾝份之人,一率格杀勿论!明⽩否?”
“明⽩!”众人齐声大喝!
贺锦年暗自佩服叶明飞的细心,此时弃马,马儿四处散开,一路留下滥泛的⾜迹,让大魏的密探很难掌握他们的迹向。若是骑马上山,到了需要攀岩时再弃马,留马在山上饿死或是冻死,反而给大魏留下线索。
叶明飞将梧晴雪抱下马,在影卫的帮助下,将梧晴雪紧紧缚

在自已的背上,他微微侧⾝,朝着虚弱的梧晴雪安

一笑,“小雪,大哥带你回家!”
梧晴雪略微动了动嘴

,轻轻“嗯”了一声。
梧晴雪可以利用音律杀人,就算在牢中,她亦可以用摔破的瓷片互击,敲出各种旋律杀死狱卒,在通州城最牢固的死牢,还是差点被她成功逃脫!
最后,大魏狱官竟然下令,每天在她的饮⽔里下软骨散,散去她的功力,长期饮用后,梧晴雪全⾝绵软无力,甚至连基本的走路也难,何况是骑马。
金闲来伤在腿大,由⾚焰和青卫两人抬着担架上山。
“五公子,是奴婢们护卫不利!”上官凝终于逮着机会,満脸愧⾊地朝着贺锦年谢罪,“还劳五公子亲自来救我们!”按理,当初刚从大魏皇宮南下,遇到村庄的法阵阻拦时,她们四人就应保持警惕

,而不是任由贺锦年撇下她们四人,抄小道走近路。
“你们别自责,当时的情况责任在我。”贺锦年拍了拍上官凝的肩膀,又握了一下西灵舂的手,“你们跟随我多年,自

的话就不必多说,我从不当你们是奴才,救出你们自是我份內的事。还有,你们四人敢紧把褐纱蒙上眼睛,你们来自川西,不知道雪盲症的厉害!”
六月亦开口,“都没伤到吧,如有伤要趁早处理,到⾼山上时,伤口更容易裂开!”
“没伤到!”四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
上官凝艺⾼胆大,“五公子,让我来照顾公子!”
六月闻言,马上如年幼时般赖在贺锦年⾝旁,双手捉了贺锦年的臂膀,神情描绘出依赖的模样,“别,锦年哥哥她才不放心把我

给旁人!”
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西灵舂四人笑了起来,她们是贺锦年的人,加上贺锦年另有

代宗政博义,四人既使被囚进狱中,但并未受苛待,所以,看上去除了苍⽩些外,精神倒是

好。
六月跟在贺锦年⾝边,将这次跨越雪山的经历、金闲来如何受伤以及他如何联络上顾城风潜伏在大魏的影卫稍稍说了一下。
贺锦年思忖着,自已也算是幸运,一切能如此顺利,也算是所有的因造成的果。
因为苍月把广

镇的灾难嫁祸到大魏国,

得秦邵臻在通州公审时不得不邀请章永威⼊大魏听审,秦邵臻的目的只是想给大魏百姓一个认知,苍月一旦由此发动战争,所谓的罪名是莫虚有的。
这个事件的最终结果,是让顾城风趁机派潜了百名的四海影卫以新的联络方式进⼊了大魏。
而她多年前所救的金闲来,原是质子暗卫,武功不在普通的影卫之下。
加上多年追随申钥儿,从申钥儿⾝上学到了许多二十一世纪野外生存技能,所以,他会懂得让铁匠制作钉鞋,岩钉,绞锁,长链,为防止雪盲症而用褐⾊的面纱保护眼睛,甚至懂得在雪山⾼峰开凿冰房,在冰房里过夜或是避过暴风雪。
而六月正适満十六,恢复百年记忆,他出生时以姚迭⾐的⾎续命,因此掌握由⾎脉延承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所以,六月不仅能

应到贺锦年出事,而且有能力通过进⼊贺锦年的梦中,恢复贺锦年的记忆。
而他在苍月皇宮四年,被她

着习武,锻炼⾝体,才有体力越过雪山。
更巧的是,秦邵臻把申钥儿千里迢迢从苍月运回,东阁又开解了申钥儿眉间的封印,后来田敏丽施术失败后,秦邵臻将申钥儿的⾁⾝放在福寿园的二楼,离她的殿房只有一殿之隔。
六月施法中,元神出窍,提走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归位于贺锦年之⾝。
贺锦年三魂七魄圆満。
最后,六月能在金闲来受伤的情况下联络到叶明飞,是因为顾城风设了一套最⾼级别的联络方式,只适用于顾城风亲自才能调动的四海影卫,这套联络的暗号建立的目的是防止普通影卫的背叛。
这套调动四海影卫的联络的方法,所知的人并不多,除了贺锦年外,只有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铭知道。
贺锦年在离开苍月前往广

镇调查案子当晚,将这套联系方式告诉了六月,以备他不时之需。
所有的因环环相扣结成了一个果,让她成功躲过一劫,终于在秦邵臻四年的筹谋中杀出一条新路。
在一片⽩茫茫的天地中,有了金闲来的指路,一路极为顺利。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在第四天攀越上了雪山之巅,先是遇到大雪,接着风云变⾊,天地一片苍茫,金闲来马上示警,这是暴风雪的前兆。
⾼原之上,空气极为稀薄,贺锦年大口大口

息着,冰冷空气透过褐⾊的面纱扑进肺中,如挟带着无数的针尖般又冷又疼。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六月的嘴里,然后将他包实了紧紧抱在怀中,耗尽体力加上⾼原反应使六月从今天开始频频出现短暂的呼

困难。
西灵舂和上官凝皆出生在川西,那里四季如舂,何曾经历过如此的酷寒,四人早已抱成团相互避着风口。
叶明飞马上令四海影卫分成六组找到一个背风之地。
四海影卫皆在北蒙的极地受过苦训,很快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冰岩。
金闲来和贺锦年指挥着众人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內凿出冰窟,所有人同心协力,以心

的宝剑为工具,在一个时辰里就凿出五个相临的冰窟,分配好⼲粮和取暖用品后,二十人一组各自进了冰窟。
冰窟很小,只容得二十个人盘膝坐着,唯一的气孔是一拳头大的洞,背着风,这样可以防止窟內热量散失。虽然四海影卫⾝上皆携有小型火炬可供取暖,但贺锦年再三申明,严

生火,以免空气愈加稀薄。
众人紧紧围成圈,⾝体相互依靠,开始了漫漫无期的等待。
所幸这次上山,四海影卫的携带能力远远⾼过金闲来和六月,所以,一队人马带⾜了十六天的食品。
而顾城风给四海影卫的配备极为奢侈,每一个四海影卫都有一件极为保暖的狐裘和极为明贵的救急药品,这无形中提⾼了他们在苦寒之地的生存机率。
除了已消耗的外,还能坚持上十二天。
叶明飞将梧晴雪紧紧包在自已的狐裘之內,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手已贴到梧晴雪的心脏之处,将纯

的內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她的体內,给她御寒。
梧晴雪虽然中断了软筋散的控制,但理生机能还处于不稳定中,加上⾼原反应,一天中几乎都处于浑浑沌沌中,所幸,四海影卫所携带的药丸⾜够。
此时,她已睡了三个时辰,醒时,叶明飞便让她吃点牛⾁⼲,喝一小杯的烧酒暖⾝。
梧晴雪生

极端沉默,少言寡语,她此番被大魏如此羞辱,她心口象梗了

刺般疼,早就想一死了之,所以,她求生的

念并不⾼,只是叶明飞如此待她,她不忍心推拒,脸上也未曾露出太多绝望的表情。倒是贺锦年近在旁边,

应到梧晴雪的情绪,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们都会一起熬过去!”
同一冰窟的还有贺锦年以及她的四个婢女、六月和金闲来和贺锦年⾝边的几个影卫,他们都闭着眼睛调息,几乎不开口说话,以保存体力。
叶明飞谁都不担心,唯一就是担心梧晴雪,她的內力短期內无法恢复,在这种零度结冰的状况下,只怕无法撑过十天,所以,生存的意志力很重要。
叶明飞的掌心正贴在梧晴雪的左

之上,女儿家的⾝体纵是再瘦,那里也是微微鼓起,但他却毫无别念,一心一意的缓缓输⼊內力,查觉到梧晴心的心跳稍稍速加,便缓缓收回掌心,整理好她的⾐襟,下颌轻抵梧晴雪的头发,声音温厚平和,“五公子说得好,小雪,你是世间唯一完整弹过一曲《战城南》的女子,叶大哥相信你,也可以渡过这个劫难!”
一丝苍凉浮上梧晴雪原本失怔无神的眉眼,那里原本明亮又清透。
叶明飞稍稍揭开脸上的褐纱,俯首看着,怀中苍⽩瘦弱的女子让他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寒冬!
带着丝丝回忆,叶明飞轻轻抚了抚她⼲裂的嘴

,眸中満是疼

,剑眉微笑,“你小时候,叶大哥也是在雪地里找到你,当时你就剩一口气,还是哭得把百丈外的⽗亲招来,想来你这孩子就不是短寿的命…”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絮絮叨叨地挑着梧晴雪年幼的事说着,说到后面时,梧晴雪又昏睡了过去,叶明飞

边没了笑痕,眼中亦没了笑意,只是若无其事般又将手探进了她的怀內,贴在她的心脏处,将內力输⼊。
只有上天或许知道,此时他的心就象要裂开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却随时可能死去。
死亡的

影并非只绕在梧晴雪一个人的⾝上,他们谁也不知道暴风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六月亦几度出现呼

困难,所幸贺锦年还有一瓶的莲丹,几乎是每隔三个时辰就喂六月服下一颗,并在六月呼

急促进,用內力帮他舒缓全⾝的气脉!
一行人困在雪山峰顶七天后,天空终于放晴,众人奋兴地破开冰窟,稍活动了四肢后,马上开始整装,分成两批下山。
第一批是四海影卫,他们以雪撬开路,延途在危险之地留下两人看护,直到半山

出现绿化带。
第二批是贺锦年与六月同一个雪撬,贺锦年在前,六月没有轻功,被缚在贺锦年的后背上。
金闲来由⾚焰护送,叶明飞保护梧晴雪,还有二十个四海影卫紧紧相随。
众人以极速直直俯冲下雪山,风霜割面,但此刻一想马上回到苍月的怀抱,每个人心中都无比

动,两个时辰后,要开始减速时,贺锦年将两边的撑杆尽量往地上拖,以擦摩力减缓下滑的速度,积雪飞溅,贺锦年长啸一声,前方的影卫早已准备好

接他们。
在最后惊险时分,贺锦年断然抛开手中的撑杆,反手便将六月紧紧抱住,用⾝体护住他,腿双微曲朝前狠狠撞向四海影卫备好的松软的雪地坑。
落地时,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也是归功于四海影卫搜集所有人的狐裘垫底,做为缓冲。
“难怪金闲来会受伤,估计他是直接撞在树枝上!”尽管缓冲未造成伤害,但贺锦年的两条腿被震得发软,她坐在雪地中,一边不停摩按着腿肚,一边问影卫,“第一批下来的伤了几人?”
“伤了七个,都在腿,不过无碍!”影卫言简意赅,接着劳作,将缓冲的坑填得更松软些。
六月毕竟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极训,早已晕得在一旁狂呕,一旁的影卫就拿了颗药丸示意他含在嘴里。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人都成功滑到目的地。
梧晴雪虽然陷于昏

,所幸无

命之忧,负责金闲来全安的⾚焰在最后冲击时,摔断了腿,一个影卫帮他包扎后,表示由他来负责。
⾚焰一路照顾金闲来,两人已培养出⾰命友谊,笑道,“闲来兄,这回我们可是难兄难弟,下了山,一起喝上一壶如何?”
六月正在漱口,闻言半靠在一棵歪瘦杨树⼲上笑,“她媳妇儿没准就在山下等着。”
贺锦年弹了一下六月的鼻头,顺着六月的口吻调笑,“我们家小六月也知道啥叫媳妇儿了,赶明儿,锦年哥哥也帮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众人哄笑,六月羞红了脸,将脑后的大帽子往前一翻,半盖住脸,撅着嘴不作声。
贺锦年挨了上去,牵了六月的手,却不再取笑他。
一行人整装后,开始下山。
众人终于可以揭开蒙了十几天的褐纱,冬季的树木虽然萧条,放眼过去一片枯⻩,但比起一望无际的⽩茫茫,显得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下山仍然由金闲来带路,一路只停驻过一次,在猎户的木屋里,影卫升火暖酒,各自饮上一杯后,吃了些⼲粮,睡了三个时辰,又开始动⾝。
快到山下时,天边已渐现出曙光,再翻过一个小山坡后,贺锦年看到,远远有几处露出的灰瓦屋顶。在经历困在雪山之巅七⽇七夜后,此时看人烟的景致,不由让人生赶恍如隔世的

觉,她

动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睡在自已肩头上的六月,“六月,醒来,我们到了!”
六月哼哼叽叽两声,没多大反应,依旧昏昏沉沉地,为贺锦年施法已耗了六月大半的精力,加上雪上山的⾼原反应,到此时,六月已是強弩之末。
几乎是由贺锦年一路背着一山,不少影卫提出要轮着背六月,因为贺锦年看上去文弱不堪,连⾝⾼都矮了六月半截。
贺锦年一律拒绝!
于她而言,在二十一世纪強训时,十二三岁开始,就每天负重奔跑十五公里的,背一个人,累时,还可以休息一刻时,

本就是小菜一叠。
“兄弟们,山下有大鱼大⾁、美酒佳肴等着我们,冲呀!”不知是谁⾼声喊了一声,瞬时,整个队伍精神一震,众人加快了脚步下山。
虽然那几处的民房看似在眼前,但真正到了脚踏平地时,又是整整过了一个多时辰。
第一批先下山的四海影卫已经先他们一步联系到明州郡帝王行营中的戴少铭。几十辆马车已经等在山下。
贺锦年挑了一辆较宽敞的马车,马上吩咐驶往明州郡帝王行营。
六月又疲又累地靠在最里面,马车里烧⾜了碳火,温暖得让人

裁头就倒下去睡。
贺锦年一⾝影卫的打扮,半眯着眼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西灵舂给上官凝冻伤的脚上药,而后,马车里的人都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阖眼休息,只有她⾝心俱备却无一丝的睡意,茫茫然地听着马蹄和车辕转动的

错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

到后

有些僵硬,方撑起⾝带着一丝醺意几分疲倦地换了一个势姿,瞄到车尾边上叠放的六个食盒,她轻轻推了推阖眼休息的六月,“那里好象有吃的!”
六月倦意霎时消散,象个急不可耐的孩子般将食盒打开,扑面而来的香气几乎使西灵舂等人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从进⼊大魏牢笼之始,西灵舂四人就没有象样的

餐过。而这次攀登雪山,众人⾜有十三天没吃过热食,尽管那些食物的价格远远⾼于普通的⽩米饭,可谁受得了一连十几天只啃牛⾁⼲、粟子红枣饼充饥。
贺锦年心头挂念着顾城风,只喝了半碗参汤便没什么胃口,

觉马车的速度又缓慢了下来,她便掀开厚重的窗帘,眯眼看着外面⽩茫茫的一片,天空又飘起鹅⽑般的大雪来。
“怎么慢下来了?”贺锦年归心似箭,恨不得添了双翼马上飞到顾城风的⾝边。
侍卫回首喊了一声,“回五公子,马儿眼睛被雪

蒙了,不肯放开蹄子!”
贺锦年倚着车窗,看着⾝后的马车全部停住,眸光夹了几许火气变得幽暗难辩,少顷,她放下帘子,转首斩钉截铁道,“我骑马先一步,灵舂,你们帮我照看好六月。”说完,她掀开轿帘就步出马车,从马车头解下一只马,飞⾝骑上。
六月知道贺锦年心系顾城风,也不相劝,朝着贺锦年大喊,“阿锦,把褐纱蒙好脸,小心伤了眼睛!”
“放心吧!”贺锦年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她低

低上半⾝,腿双紧紧夹住马腹,拉车的马体形矮小,能负重,耐力強,但速度并不快,所以,没有配备马鞍,骑起来极难掌握平衡。
贺锦年艰难地骑马独自前行,雪愈下愈大,马儿时不时地排斥前行,贺锦年拨出剑,不停地用剑⾝拍打着马,

迫它前行。
一⽇后,她⾝体的疲累正达极限之时,她

应到前方有影卫的气息,她的心刹时软成了⽔,疲累一扫而空——那是顾城风的贴⾝影卫!
他来…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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