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点想亲
62。
抵达

琴海时已经是两人出门旅游的第八⽇,先前的团游结束,跟留生学依依不舍

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两人单独踏上了欧洲之行。
早就听闻希腊神话里关于

情海的传说浪漫至极,波赛冬与琴,忒修斯与米诺斯,至死不渝的恋

圣地。
洛颜⾚着脚踩在软绵的沙滩上,脚踝浸漫在海⽔里,任由涨

的浪波肆意拍打。碧空如洗,浪漫悠然的氛围弥漫开来,海岸被


的山峦紧紧环绕,像是恋人相互依附般密不可分。
静谧又充満生活气息。
“这里的景⾊好美啊。”少女将手掌撑在额头前向远处眺望,广阔的海⽔与天边

汇,似是永无尽头。
陆淮琛挽起袖口和

腿跟在她⾝后,弯

捡起她随意扔在沙滩上险些浸⽔的凉鞋,单手提着,另一只掌心攥着一颗贝壳,搁在少女的耳廓旁。
“海的声音,好听吗?”他侧⾝而立,额前的发梢被海风吹起,小臂凸显出流畅的线条。
“好听——”洛颜微倾着⾝子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垂下眉眼遗憾地说,“可惜,我知道这

本不是海浪,只是空气在贝壳內振动后被放大的声响。”
陆淮琛简直被她气笑了,手

了回来用贝壳轻敲她的发顶,质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破坏气氛!?”
洛颜愧羞地笑起来,

边露出可

的小酒窝,接过他手里的贝壳放进随⾝斜跨的小包里。她今天穿了一件吊带的绿⾊碎花裙,两只马尾辫搭在肩头,细瓷般的肌肤在

光下更为⽩皙。
只不过看上去还缺了点东西。
陆淮琛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她线条精致的锁骨处打量了几秒,然后弯着

在沙滩上四处打转,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海岸边的礁石被浪

不断冲刷着,洛颜收下当地人赠送的明信片,转而瞥见他正背朝着自己蹲在沙滩边上,眉峰一挑,脚步轻盈地朝他跑去,两三下跳到他的背上,腿双

住他的。
陆淮琛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下盘站得稳,手臂飞快捞到后边抱住她的背脊,眼眸中的惊骇还未完全褪去。
“你在⼲嘛啊——”她微侧着头,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他调整了几下呼

,有些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回答说:“在捡宝石。”
洛颜一怔:“什么宝石?”
如果沙滩上真的有宝石不早就被别人捡走了,她才不相信这种哄骗小女孩的一套说辞。
她扑腾了几下脚丫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势姿让他背着。
他说:“你闭眼我就告诉你。”
“好,闭眼。”她听话地闭上眼睛,下巴沉沉地搁在他的肩头。
他飞快地将掌心里的东西用绳线穿好,在少女忍不住眯眼偷瞧的时候,露出老套的惊喜表情:“当当——”
她睁开眼睛,映⼊眼帘的是一只条纹状的扇贝,模样精致小巧,贝尾恰巧有微小的细孔方便绳线穿过,被陆淮琛拎在手里。
像是一串项链。
“怎么样?”
洛颜伸出手去将扇贝接过来,眼底是按耐不住的惊喜,弯着嘴角称赞:“好看。”
她连忙从陆淮琛的背上跳下来,跨到前面去,把东西

到他手里后整个人背对着,噙着笑:“你帮我系上。”
他应允,将绳子绕过⿇花辫至后颈,系了一个蝴蝶结活扣。
小镇的生活节奏像是时针般缓慢行走,四处都是蓝⽩相间的门窗,懒洋洋的猫趴在门口的石阶上,

光洒満露台。
不远处有标记着冰

凌标志的小屋,五颜六⾊的装饰像是打翻了颜料盘,洛颜推搡着陆淮琛往那边走,他故意无视,环着

往另一个方向瞧,结果被她用裙带

住了手腕,硬拽着走向小屋。
两人慢


地并肩站在窗台前,窗边

绕的青藤氤氲出一股草绿⾊的香气,心旷神怡。
坐在窗台边的是一位留着络腮胡的老爷爷,他正闭目养神听着悠闲的调子,陆淮琛轻敲了几下台沿,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晃得站起⾝来:“Excuse me,What would you like to eat”
他指着其中一张画报说:“Give me an ice cream,please。”
老爷爷声调悦愉地上扬“OK。”
等付了钱,老爷爷将包裹在天蓝⾊彩纸內的蛋筒递给洛颜,她接过,礼貌道了声谢。
“You are welcome,Your boyfriend is very considerate。”他在夸奖陆淮琛贴心。
洛颜眉梢沾染笑意,大方回应:“Yes,I think so。”
夕

弥留在海面彼端的山头,烧红成一片,耳边是呼啸的海风以及不绝于耳的海浪,海面像是铺了一层透亮的薄纱,随风掀起一碗瓷瓦般的圆弧。
两人并肩坐在海滩上,洛颜轻眯着双眼,

受扑面而来的温度,尽享闲适。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令人心生澎湃的暮⾊,光线像一支蘸満颜料的画笔,落笔之处都充満着诗情画意。
拂面的暖风轻吻过脖颈,洛颜垂眸抹平眼前的沙滩,用两

食指勾画出一个心形的图案。
陆淮琛看她画完,手掌支撑着海滩,掀起眼帘:“送我?”
她拾起饮料来喝了几口,嗔怪地说了句:“谁送你。”
“我刚才可都听见了,girlfriend?”
她脸一热,即便捧着洒満冰块的果汁杯,都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烫了一块。
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即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默认这种关系,但总

觉少了些什么。
比如,他还欠她一句“喜

你”之类的。
陆淮琛见她害羞,

角笑意更甚,凑近了几分,直⽩地问:“所以,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要不要?
洛颜伸开双手环住他的

,整个人依偎在他的怀里,脸颊深埋在他的颈窝,嗓音如蚊虫般轻盈:“好吧。”
他假装没听见似的,故意坏笑着又问了一遍:“什么?”
她又气又羞,恼羞成怒地张嘴咬住了他的锁骨,力道毫不留情。
平缓又温热的呼

像是一把⽑刷般从他的肌肤上扫过,他被

拨地心

澎湃,缓缓抬起手扣住她的后颈,把她从怀里捞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夕

的缘故,洛颜的半张脸都红透了,睫⽑上好像落了一只金⾊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停驻,眼底隐隐朦胧着⽔汽。
整个世界仿佛被调制静音。
陆淮琛收紧停留在她

际的手臂,垂下头用额头轻抵住她的,指尖轻抚过她的长发。
被他灼热的视线紧盯着,洛颜

觉心脏像是被塞了□□般悸动不息,连呼

都快要停滞了。
彼此的鼻息相互


着,酥⿇的像触电了一样,洛颜微阖上眼睛,耳畔鼓起

序的心跳声…
三。
二。
一。
“咕——”洛颜的胃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控诉。
“…”她脸颊烧得滚烫,浑⾝的⾎

沸腾起来,仿佛有一大串烟雾从头顶蒸腾而起,失序的心彻底

了方向。
“我…”她刚想退离半分,开口阐述自己打破意境的事实时,支吾的音节被对方瞬间堵了回去。
陆淮琛没放她顺利逃离,而是愈发收紧了手臂,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她,令两人靠的更紧了些。
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掌心轻抵着他的

膛,⾝子被圈在怀里完全使不上力气,软到像化成一滩的⽔。
她脑子晕晕乎乎地早就分不清方向,指尖缓缓收紧,轻攥住他的衬衫,全⾝的重量都

在他⾝上,顺从地接受他的吻亲。
即便

觉自己平时的肺活量还不错,此时也被吻得有些

过不气,她

觉大脑的氧气被尽数

空,窒息

席卷而来,略微挣扎了一下,不料却令他更为強势的进攻。
“唔…”
她忍不住轻声呢喃,⾝子稍退了几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见她闷红的脸烈猛

着新鲜空气,一双眸子狠狠地瞪他,陆淮琛眉眼瞬间被点亮,轻笑着将她拉进怀里,贴近同样剧烈跳动的

膛。
他就喜

她⾝上这种不服输的劲儿,还有被他欺负到无可奈何之后,死盯着他愤懑又无处发

的模样。
“好些了吗?”陆淮琛垂眸,探头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尖。
洛颜仍然有种天旋地转的

觉,但此时神志早已清明,缓缓点了下头、
“走,我们去吃饭。”
他起⾝牵住她。
旅游旺季的缘故,具有欧式建筑风格的餐厅里已经塞満了游客,陆淮琛提前预定好了露天的位置。暮⾊四起,叶片在微风中摇动,连树影都仿若带着溽夏的清香,充満异国情调。
洛颜做主点了两份当地特⾊餐饮,还有做攻略时提到的酸

冰

凌。
“你今天都吃了两份冰

凌了,胃疼怎么办。”陆淮琛单手支着下巴,眉间露出几份担忧的神⾊。
她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酸

混合果酱沿着味蕾逐渐蔓延,浓腻香甜,口

绝佳。
“真的很好吃,”洛颜

了一下嘴角的

汁,“你要不要尝一下。”
陆淮琛笑起来,张嘴示意:“喂我。”
洛颜用自己的勺子搅拌了几口果酱,挖出分量十⾜的一整勺,喂进他的嘴边。
“怎么样?”
他不

点头:“确实。”
没过一会儿餐饮就端了上来,洛颜饿的前

贴后背,刚开始还矜持地装了几下,后来被陆淮琛损了一通之后⼲脆像平时那样

咽,三两下扫完了一盘⽔果沙拉。
脚下的地板是木质的,或许是气候


的缘故,腐

的接连处踩上去总会吱悠作响,一个看上去四岁大小的孩子手攥着钢铁侠的玩具,从餐厅內跑出来,鞋子不慎滑了一下,刚巧跌倒在他们餐桌旁边。
洛颜在心底惊呼一声,连忙搁下刀叉,弯

将小孩子扶了起来。
孩子或许是摔疼了,在哭,鼻涕眼泪抹了整张脸蛋。
“天呢,我们该怎么办?”洛颜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此时有些手⾜无措地冲陆淮琛扔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就在这时,从餐厅內跑出来一位穿⾼跟鞋的女士,她四处焦急地喊着一个名字:“Harry——”
“Mom——”小孩子音调拔⾼了一些,哭花着脸转过⾝。
洛颜眼底一阵欣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挥了挥手,然而还没等她将“here”说出口,话头就就如同棉花般塞进喉咙。
拂面而来的海风霎时好似刀锋一样冰冷,⾜以割破⽪肤。
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担忧神⾊,急匆匆朝男孩跑过来的人,正是她的⺟亲邓心。
等对方把注意力从孩子这儿挪到洛颜⾝上时,原本要道谢的话语也停留在

边——她愣住了,一时之间忘记了想要说什么,竟定定地蹲在原地。
半晌,才找回⼲燥的嗓音:“…洛颜?”
跟重新嫁人还有了第二个孩子的⺟亲相比,洛颜显得淡定多了,她微抿起

,不动声⾊地站起⾝来,颇为礼貌地颔首:“是我。”
她不是没曾想过邓心会重新嫁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遇见了,看到邓心给予别的孩子她极少

受过的关心,她会不会当场崩溃。
没有。
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表现比任何人都要冷静,甚至还分神猜测那个男孩究竟拥有哪一国的⾎统。
“…”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一会儿,邓心往⾝侧陆淮琛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站起⾝来:“我去结账。”
等他走了之后,邓心攥紧男孩的手,站起⾝来踌躇着开口——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洛颜轻声回答:“还好。”
“你…已经成年了是吗?”
“嗯。”
邓心

言又止,喉咙处像是被撒了一把沙土,哽咽着莫名的⼲涩。
哭花脸的男孩一直攥着她的裙摆,小脸布満了童稚和天真:“妈妈,我们去吃饭啊。”
洛颜瞥了一眼那男孩儿,即便是混⾎,她也能看出眉眼同自己相像的地方,微翕着

,头脑有些发涨。
视野里数

芦苇麦穗随风飘摇,她将额前散落下的发丝抿在耳后,极力按

住心底的情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邓心恍然叫住她,“你店酒在这附近吗,我们,能聊聊吗?”
“…”洛颜忽然想起⾼二那年寒假,她曾经答应过陆淮琛会考虑跟⺟亲促膝谈心…只不过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
“等有机会吧。”
话落,她没等⺟亲挽留,转⾝跑下木质楼梯。
陆淮琛早就已经结完账,斜立在楼下的墙角处刷机手,听见脚步声后,将机手装进口袋,扶起立在一旁的自行车,拍了拍:“要不要坐后座?”
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来的呀?”
他率先一步跨上:“找餐厅老板租的,快点上来,我带你

受一下傍晚的海风。”
洛颜点头,拢起裙摆,斜⾝侧坐在后座上,手臂轻环住陆淮琛的

,头轻轻靠着,两只腿搭在一起。
路程单调而漫长。
车速不疾不徐,陆淮琛一直没讲话,甚至没有追问刚才碰面的细节,洛颜也选择沉默,咬紧牙关,闭上双眼不显露一丝情绪。
仍旧有一部分游人守在岸边观赏夕

,傍晚暮⾊如⽔,不远处蓝顶的教堂內传出浑厚的钟声,一轮烧红逐渐隐匿在深墨⾊的海岸,落霞将海面染红。
晚风轻拂过脸颊,她睁开眼痴痴地看着眼前盛景,耳畔传来游客为落⽇惊叹的鼓掌声,此起彼伏,与心脏同拍跳动。
“好美啊。”洛颜情不自


叹出声,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握紧。
“是啊——”他回应说。
进了小镇,海岸傍晚的夜被房屋尽数遮挡,连钟声也只剩下愈发遥远的回音,洛颜凝眸看着路边过往的霓虹灯,抿住

用手背飞快地抹去沁

眼角的泪⽔。
“那男孩眼睛还

像我的。”她悄悄说。
陆淮琛愣了片刻,稍侧了一下头——
洛颜

觉口中有一阵嘴

被咬破的⾎腥味,嗓子也像洒了胡椒面一般又涩又⼲,她

了

鼻子,拨开沾到嘴角的碎发,语气忽然有些哽咽:“很抱歉,我没能遵守我们的承诺,跟她好好聊一次。”
浪花一

一

拍向礁石,落⽇最终还是消匿在彼岸。
小镇的巷子很窄,生活气息浓重,平静又柔和的月光铺了一地,巷口如同哨声的海风肆意倾灌。
车速慢慢放了下来,龙头有些不稳地摇晃着,仿佛过了许久,陆淮琛空出一只手来,牵住她搂着他的那只,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
洛颜闻言,将另一只手也环上他的

际,将额头轻抵在他的后背,闷声说:“但愿不会。”
***
周⾝弥漫着浓密的雾霾,眼前残破不堪的建筑摇摇

坠,洛颜伸手拨开⾝前的荆棘,踩着泥坑往前走,四下静谧一片,没有任何声响。
她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失去了再向前的勇气,而当她刚想转头时,一张张凶戾的面孔如

⽔般涌来,铺満视线,她像是脫缰马儿似的拼命奔跑,脚下数不清的铁钉扎进了脚心里,她仿佛

受不到疼痛,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那栋废弃的建筑里,那些令人心颤的鬼面才消失。
她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上楼梯,一层,又一层,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而楼梯也似乎长到没有尽头,她跑了起来,脚下的⽔泥地似乎也追随着她的步伐挪动,就在这时,四周忽然陷⼊一片黑暗,脚下的路失去了实

,她陡然踩空,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下一个场景,不知怎么,洛颜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眼前正躺在地上,有着刀疤脸的男子満⾝是⾎地。
她害怕极了,手脚一直发抖,

腔处像是破了一个窟窿,冷风铺面袭来直闯心肺,她吓得扔掉匕首,想要转⾝逃跑,而腿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她拼命挣扎,逃脫,脸上泪痕藉狼。
而那个男子忽然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冲她扑过来——
洛颜猛地惊醒,瞪眼双眼呼

着房间里的空气,额头布満密密⿇⿇的汗珠。
是梦。
手脚的挛痉

迟迟未退,她心下戚然,瑟缩着⾝子裹紧棉被边缘,试图从寒冷中捕捉几丝温暖。
夜态视力逐渐捕捉到房间四周的陈设,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光映得被单发⽩,她伸出手,反复观察指尖的骨节,仿佛想看清上面究竟有没有⾎渍似的。
梦里的恐惧

如此清晰,心像是被戳进冰块那样刺痛无比,她颤抖着放下手,瞪圆眼睛不敢再眨,生怕那样窒息的场景会再次袭来。
⾝边

铺的人忽然翻了个⾝,她下意识地侧眸看去,暖⻩⾊的

头灯被人打开,光线涌了过来。
“你做噩梦了吗?”陆淮琛趿着拖鞋走到她的

边,微弯下

看她。
“嗯…我吵到你了吗?”她咬咬

,知道自己此时的气⾊一定很差,悄悄用被褥遮了半边脸,露出漆黑的鹿眼。
“没有,我还没睡着,”陆淮琛侧坐在

头,伸手轻拨了几下她被汗渍浸

的长发,眸⾊沉了沉,“害怕了?”
一到夜晚,人的所有


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也恐惧冲昏了头,微微颔首,坐起⾝来,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很小的一团。
“梦,太实真了。”她说。
陆淮琛抿

,将

头柜的⽔杯递给她,又侧眸看向落地窗外的摇篮椅,上面搁置了一把吉他:“你等一下。”
他去将吉他取了进来,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琴有模有样地架在一侧腿大。
洛颜愣了愣,出声问道:“你还会弹吉他?”
“会一点,想听什么?”
“那你擅长什么?”
“《小星星》?”
洛颜捧着⽔杯笑出声来:“就会这个啊。”
陆淮琛轻笑着没说话,侧坐在椅子上轻拨了几下吉他的弦,好久没弹过了,还有些手生——
几下试音之后,旋律慢慢响起,⼲净清澈的弦音像是流泻在山涧的泉眼,伴着室內零星灯火,陆淮琛抬起眸来,盯住女孩鹿一般黑亮的眼睛,嗓音低沉含糊——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极富韵律的音调充盈⼊耳,令洛颜心弦一颤,她捧着⽔杯的手微微顿住,心中万千思绪像是纠

如⿇的线。
“我的小鬼小鬼
捏捏你的笑脸
让你喜

整个明天。”
房间內只开了一盏暖⻩⾊的

灯,光线沿着陆淮琛⾐角徐徐游走,他薄

轻启,敛眉低

,骨子里溢出一股温柔,连面容都柔和得如同窗外的月⾊。
“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要你知道你最美。”
…
这是一首摇篮曲,在洛颜很小的时候,邓心也曾用这首歌哄她觉睡,可记忆太遥远了,她甚至忘记了⺟亲的声音,只记得零星旋律,和窗外作为背景音的蝉鸣。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她这个看似平和的家,还会这么早就破裂吗?
洛颜垂下眸,思绪像是风筝线般越扯越远,直到陆淮琛走近,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怔然回神,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又胡思

想什么?”他半弯着

,轻

了几下她的长发,眼底写満了心疼。
“…没。”
她低头抿了下杯口,⽔有些凉了,便把杯子放下,黏黏糊糊地贴过去抱住了陆淮琛的

,头埋在他

侧的位置。
“唱得很好听。”她在撒娇。
陆淮琛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耐心地梳理被他


的长发,浅淡的茉莉花香像丝带般

绕在鼻尖,他不经意低头,视线顺着她肩膀瞥了一眼,刚想挪开目光时,愣住了——
他又看了回去。
她穿的睡⾐有些宽松,从肩胛的位置往里面看去,恰巧看到背脊上有一道伤疤露了出来,虽然时间过久逐渐淡化,但依旧能看出伤口的狰狞及狭长。
时间都像是凝住了一般。

受到他动作的僵硬,洛颜疑惑地抬起头来,刚想开口询问时,蓦然想起后背那道疤痕,一时之间慌了神,连忙撒手将睡⾐拉拽平整。
…
她在逃避。
墙上钟表滴答鸣响,洛颜抱着膝盖蜷缩在

边,陆淮琛看了她几秒,放下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去电视机前的柜台点燃了助眠的香薰。
“还敢睡吗?”他习惯

地摸过机手看时间,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有很久。
洛颜裹紧⾝上的被单,缓缓躺下⾝,顿了几秒之后,又问:“…你在这儿看着我吗?”
“对,我看着你。”陆淮琛顺势坐在窗沿,帮她掖紧被角。
她望向他,往下缩了缩⾝子,将半边脸埋在被单中,只露出一双

漉漉的眼睛,亮着光,声如蚊蝇:“要不,你躺在旁边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就不怕死的说出口了,也不管脸颊烧得滚烫。
眼看洛颜像只猫似的慢


缩到

另一侧,他勾

低下头,拉近两人的距离:“不害怕我?”

影笼罩下来,她微眯起泛酸的眼睛,慢慢伸手拽住他⾐角,弓起⾝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蜻蜓点⽔般。
“不怕。”

头灯熄灭后,夜晚万籁俱静,窗外一切虫鸣都清晰可闻,洛颜将脸埋在陆淮琛的怀里,鼻尖満是

悉安心的味道。她睡不好,悄悄用脚趾勾了几下他的被角。
后者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脑勺:“怎么了?”
“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我其实没有这么好。”她抬眸看向陆淮琛的眼眸,低声阐述,“我任

,怯懦,有太多不完美的地方。”
陆淮琛被她逗笑了,额头抵住她的,望着她眸底的

雾,拉过手来吻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她咬咬

,斟酌片刻——
“六岁那年我跟妈妈去游乐场,那天人很多,整个场內都很拥挤,一开始她紧紧攥着我的手在人流中穿梭,我抱着手里的娃娃…后来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接通了电话,整个人都在发脾气,导致后来我们被人流冲散了。”
“我慌张的在游乐场內奔跑,试图想要求人帮忙,但是那时候胆子小,也没有太多自主的能力,后来不知走到了哪里,被重击了一下,然后晕了过去。”
说到这儿,她在被窝里伸出另一只手攥住陆淮琛的⾐角,试图寻找全安

。
“等我醒来的时候,被绑在一栋破旧的楼房里,周围都是腐臭的味道,那天下着暴雨,雷声轰鸣,每次打闪时我都能看到对面绑匪的样子,就像电视剧里那样凶神恶煞。”
回想起那个画面,洛颜

觉心口发凉,仿佛有一双手扼住心脏般,深埋在脑海里的恐惧和惊悚也一并发酵。
“我拼命喊叫,但是半边脸都被胶带勒紧,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再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凯蒂猫也被撕扯地破烂不堪,遗弃在角落里,那张椅子也有些摇摇

坠,她

烈摇晃几下就会连同人一起倒在地上,然后又被绑匪抓起来打。
每次回忆起那天的细节,都像是经历一场噩梦。
“这道疤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绑匪拨通电话过去之后,狮子大开口的要了很多钱,她那时对于金钱的概念还很模糊,但从听筒那边⺟亲的语气就能得知并不是小数目——凑不齐,她就会没命。
海边风声

绵,皎洁的月光肆意漫过窗槛,将

单衬得隐隐发亮。
洛颜的指尖缓缓收紧,鼻端涌上一阵酸意。近十年来她总是被这样的噩梦磨折,每次都挣扎到精疲力尽,醒来之后眼前又是黑洞般的窒息。
她知道,早晚都要跟他坦⽩这件事情。
但是那道疤痕实在是太丑了,她从来不去游泳,不穿露背的⾐服,遮遮掩掩,结果就这么被他看见了。
室內沉寂良久,陆淮琛的呼

轻拂在她的脸侧,他微皱着眉,见她似乎坠⼊了可怕的幻境,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发顶,嗓音越发温柔:“然后呢?”
洛颜抬起眸来,眼睛里蓄満泪光,眨一下便簌簌滑落:“然后?”
他轻吻掉鼻端的泪⽔,又重复了一遍:“然后。”
“…”她

了下

,鼓着劲儿断断续续地说:“⽗⺟按照约定拿钱来赎回我,当时雷声太响了,我趁他们不注意,一头栽进旁边的下⽔道里滚下去了,据后来


说,他们本就报了警,察警想要保证我的全安一直在外面守着,后来确定我全安后,又冲上去把那些人制服了。”
她只是说得简单,三言两语,陆淮琛心里清楚,当时的情景肯定比她描述得更令人胆战心惊。
借着月光,他看到洛颜咬牙隐忍,却委屈害怕到极致的模样,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太轻柔了,哄得她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直下,窝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心底的黑暗就像是厚重的枷锁,不敢暴露在

光下。
后来辛苦维持的家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坍塌,⽗亲指责⺟亲的大意,⺟亲指责⽗亲没有责任心,往⽇遮掩住的问题也被源源不断提出来,像是接二连三

掉积木般…直到两人选择离婚。
曾经她因为背后的伤口⾼烧不退的时候,妈妈坐在病

前魂不守舍地照顾她,等到妈妈走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太望渴那段被人记挂的时光了。
然而她记挂的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亲,为别人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
“怎么办,我真的好嫉妒啊。”她用手遮住眼睛,指

里的月光模糊了视线,泪⽔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原本以为早就释怀,可今⽇重逢,发现还是止不住地心酸。
陆淮琛拉过她挡在脸上的掌心,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低下头轻吻她

润的眼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今往后,你就有我了。”
他心疼她,连声线都变得微哑低沉。
洛颜

了

鼻子,缓缓睁眼看他,睫⽑止不住地颤抖。
是啊,何其所幸。
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睡吧,我会在这儿看着你,没事的。”陆淮琛替她掖紧被角,拨开黏连在脖颈的发丝,手臂半搂着她的⾝子,连呼

都放轻了。
洛颜借着月⾊捕捉到了他目光里的暖意,紧揪⾐角的手松缓下来,声音低低柔柔:“嗯。”
没什么好怕的。
***
岛屿上的生活节奏极其缓慢。
初生的朝

渐渐叫醒酣睡的小镇,丝缕光线穿透落地窗攀附在地板上,窗外几只海鸥结伴翱翔,⾼亢嘹亮的鸣叫侵⼊了洛颜的梦境。
她打着哈欠舒展手臂,眉目慵懒地打量着室內。
⾝旁已经没了人。
洛颜


着眼眶,腿双垂到

下摸索凉鞋,拖着倦意四处寻找陆淮琛的⾝影。
他正在洗手间里刮胡子,泡沫抹了一脸,从镜子里看到她満眼惺忪的模样,转过⾝来,眼底是掩蔵不住的笑意:“你醒了?”
洛颜站在原地摸摸耳垂,脑海里闪现出昨晚头脑发热说出的话,心头填満一种被看光的羞


。
“早。”她小声说。
陆淮琛穿了一件灰⾊短袖,抬手时袖口微微勒紧,露出好看的肌⾁线条,他正摆弄架子上的剃须刀,随口问了一句:“饿了吗?”
洛颜有些扭捏地站过去,拿过牙刷:“有点。”
“等下我们去餐厅吃。”
清⽔顺流而下,杯中⽔位渐満,她关上⽔龙头,透过镜子看站在⾝旁的人。剃须膏的泡沫粘他一下巴,像是滑稽的⽩胡子老头,洛颜边刷牙边偷瞄他,突然被他那副模样逗笑。
眼看他要启动剃须刀的按钮,洛颜満嘴泡沫嘟哝了一句“等一下”,之后飞快几下刷完牙,擦⼲⽔渍,从他手里拿过剃须刀。
陆淮琛疑惑地看她:“你要⼲什么?”
她手还

着,朝他做了个示意的动作,嘴角堆満笑意:“你蹲一下,我帮你。”
后者故作惊恐地瞪圆眼睛,嘴上习惯

地嫌弃了一句“你会吗”,却还是撑着洗手台弯下

,离她近了一些。
洛颜手握着剃须刀,有些无所适从地掂量了几下,盯着眼前的人极其那堆⽩花花的泡沫看了许久。
“…我知道我帅你也不用这样目不转睛地看我。”
她瞪了瞪眼:“少来,我连续看了这么多天我都烦了。”
说着便打开了剃须刀的按钮,机器轰隆隆地抖动起来,她险些手滑没拿住,颇为紧张地咽了几口⽔。
陆淮琛看她,还是担心:“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她言简意赅:“你破相了我就不要你了。”
“你害我破相你还能不要我?你这是始

终弃。”
“别废话,我开始了哈…”
这也是洛颜第一次帮别人刮胡子,没什么经验,真得怕刮伤他,手不自觉地就抖了起来,

了

嘴

,尝试着拿剃须刀靠近了几次,都没敢下手。
他下巴本来就只有一些稀疏的胡青,她担心掌握不好力度,跃跃

试了几番之后,最终叹气:“还是算了。”
“算了?”陆淮琛勾起

角,

⾝握住她下垂的手掌,牵引着她握着剃须刀的手靠近自己的脸庞,带动她的动作,轻刮腮颊两侧的泡沫。
洛颜霎时屏住呼

,完全不敢

动,任由他布摆,掌心都紧张地布満汗渍。
洗手间里只剩下嗡嗡的机器声。
绕过侧脸,然后是上

、下巴,脸颊棱角部位…
即便不是第一次被这双眼睛盯着,洛颜也仍然被他专注的眼神烫得耳

发红,整颗心都扑通

跳,

腔里灌満热意。
如果不是被他带着,就凭她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肯定要给他刮破相…
潺潺⽔流敲打着洗手台,陆淮琛弯着

,捧起⽔将脸部清洗⼲净。
洛颜站在一旁等着洗脸,浴室一侧百叶窗漏进来几缕

光,衬得她⽪肤⽩皙如瓷,她耳尖还泛着红,看陆淮琛慢条斯理的动作,不免开始抱怨——
“你就不能快点,我以后总不能每天都跟你抢洗漱台吧…”
她心里想的是旅行未来的几天,而说出口的话确实另一番滋味,只见陆淮琛关上⽔龙头,房间里寂静了几秒,随后洛颜才意识到她刚才说了多么暧昧的话…
晚了。

漉的手指轻握住她的小臂,洛颜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人单手搂到了洗手台上,原本站在⾝侧的人恍然换成了面对面。
陆淮琛俯下⾝,额头与她相抵,声线慵懒:“哪种‘以后’?”他刻意咬重了后两个字。
他脸上还带着⽔渍,鼻端一股剃须膏的清香,洛颜被他的眼神盯得口⼲⾆燥,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一次被敲燃。
太要命了。
“就…”失序的脉搏令她忘了反驳,神思被勾得恍惚,毫无冷静可言。
他低头,细吻落在鼻尖,停留片刻,又轻

住

瓣,浅尝辄止。
清风围绕着脚脖处打转儿,正当陆淮琛想要抵开齿关深//⼊时,洛颜猛睁开双眼,忽然像是被点燃的炮竹,一下子炸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陆淮琛你快放我下去。”
陆淮琛被吓了一跳,张开双臂任由她扑进怀里:“怎么了!?”
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体没有了支点,⼲脆将两条腿

在他的

间维持平衡,叫嚷道:“洗手台上有⽔,我裙子都

了啊啊啊啊。”
“那你遮我眼睛⼲什么,我都看不见了祖宗。”陆淮琛被她扑上来的惯力推搡着往后倒退。
她一惊,瞪圆眼睛:“你往哪儿去那是⾐橱!?”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话落已经太迟了,只见他后背“哐”地撞在⾐架上,搁置在上方的空纸箱子掉了下来,恰巧扣在了两人头上,灰尘在

光里翻转四散。
“…”

飞狗跳的清晨。
***
海天一⾊的湛蓝包围着小镇,吃完早饭后两人牵着手在小镇里四处溜达。这会儿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猫咪倒是随处可见,都窝在石阶上懒洋洋的晒太

。
洛颜调整相机多拍了几张照片,陆淮琛的⾝影总能⼊镜,她站在小镇街口,想要拍沿街风景时,一个希腊老


不小心被拍了进去。
洛颜顿了顿,抬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后者正在整理盆栽里饲养的花草,笑容和蔼,用希腊语跟她道了声早安。
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你拍好看一点。”
“我的拍照技术你还不相信?”
“相信相信,你快点我坚持不住,呆站着太傻了。”
“好了。”
洛颜飞奔过去看他拍的照片,画面里女孩站在街角,周围是清新到一塌糊涂的⽩蓝城堡,她捧着一株鲜花闭眼轻触,长裙碎花与背景

相辉映,一种岁月静好的

觉。
“perfect!”
整个小镇都像是从童话故事复制而出,两人打闹着从街角到港口,一连拍了很多照片,直到骄

挪到天蓝正中的位置,才

觉到肚子饿。
两人沿着街角走,正打算找一家餐厅解决午饭时,洛颜的机手忽然震动起来,她划开屏幕,发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颜颜,妈妈想跟你单独聊一聊,如果有时间的话,能到昨天的餐厅来吗?】
不用问,一定是洛文強给她的机手号码。
她拿给陆淮琛看,后者问:“你想去吗?”
“…”洛颜握着机手的指尖逐渐攥紧,穿堂而过的风吹动了店铺上方悬挂的风铃,清脆的声响像是海浪敲打岸边的岩石。
两人刚从路边买了一堆五颜六⾊的糖果,用一只竹编的小篮子装着,陆淮琛拾起一颗来,剥开透明的糖纸,塞进她嘴里,问:“你还记得我们去夏令营时你掉的那个护⾝符吗?”
“?”糖逐渐在口中化开,草莓味的。
“当时你为了找那个东西这么拼命,现在人就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他摆正洛颜头上的草帽,认真道,“没有不去的道理吧。”
“…”陆淮琛轻笑一声,把刚才那张糖纸塞进她手里。
这家餐厅中午的客流量比较少,屋里的位置还没塞満,两人刚踩上楼梯走到门口,就在靠窗边的位置看到了邓心。
后者本来在喝咖啡,看到两人之后,眼里的光亮了一些,朝他们挥挥手。
“我在外面等你,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陆淮琛把背包放到店外的露天沙发上。
“好。”
她点点头,推开餐厅的门走了进去,邓心见到她之后十分⾼兴,接过她手里的包搁在凳子上。
洛颜看了眼摆在餐桌上的食物…恰巧是她昨天在这儿点的那些,看来邓心为了

合她的喜好,特地问过老板了。
怕气氛太尴尬,邓心一边帮她倒果汁一边看向坐在窗外的陆淮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是上次新年我去找你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孩子吧?”
洛颜切着牛排的手顿了顿,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嗯。”
“

好的,他对你好吗?”
“嗯,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邓心点点头,埋头切牛排的空档又小声呢喃了几遍。
话音落下,氛围一时又有些沉闷起来,好在餐厅內有拉小提琴的侍者,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食物,想说的话有一大堆,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你最近…”“那你呢…”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愣了片刻后,邓心先一步反应过来,笑了开来:“你先说。”
“…”好不容易敞开的话头在瞬间被浇灭,洛颜咬住叉子,随意叉着盘底的意大利面,声如蚊蝇:“你这些⽇子过的怎么样?”
邓心听清了,她笑起来,摆正面前的叉子,认真看他:“其实,重新开始并不是三言两语那么容易,我跟你⽗亲离婚之后,找到新的工作单位,但是都不是很顺利,才决定出国进修。”
“可能说这些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起初我是打算稳定之后把你接到国美,但是后来联系你⽗亲的时候,才知道你把家里有关我的东西全都丢掉了。”
“颜颜,一段婚姻的维持不能只靠婚前恋

时那股冲动,我跟你爸爸有太多不合适的地方,问题暴露的越多,这个家的裂

就越大…我明⽩,这些年来亏欠你太多,我并不是奢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只是希望你能明⽩,妈妈并不是故意抛下你。”
“你过得好就行了,别为了我这样不值得的⺟亲伤心难过。”
洛颜握着⽔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落在桌角的

光。
时间太久了,她不是没有期待过⺟亲回家,但是随着她一天天成长,明⽩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不是刻意丢掉邓心的东西…只是来家里打扫的阿姨询问的时候,她默认同意了而已。
手边的饮料逐渐见底,洛颜

了下

仍是觉得口⼲⾆燥,顺势瞥向柜台一旁的自助饮料机,正

起⾝。
“等下,我来吧——”邓心拦住了她,拿走了她面前的杯子,“还是橙汁可以吗?”
“嗯。”她点点头。
等邓心去接饮料,洛颜翳了翳

,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有种如释负重的

觉。对于曾经被绑架的事情她没有怪过任何人,她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也不过是⺟亲近十年的冷落罢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那段时光,过得有多艰难。
陆淮琛说的没错,她有时候真的过分心软,分明嘴上逞強地像是坚铁般不留一点

隙,可等到对方示弱之后,心里堆砌的城墙又忍不住自愿坍塌。
听不得好话,狠不下心,恨不了任何人。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洛颜出神思索时,⾝旁忽然响起不小的

动声,伴随着一阵尖叫,整个餐厅又陷⼊一片慌

。她心里咯噔一声,飞快地往不远处的柜台方向看去,发现老板⾝旁站了个蒙面的男人,正持刀威胁老板,让他关了控监,然后往袋子里装钱。
正等她理清楚现场的情况,一个肌⾁健硕的男子从后面走过来,怒吼了几声,餐厅的客人被吓得六神无主,之后那个人又叽里呱啦讲了一串希腊语,洛颜


听不懂,只能朝一旁手脚僵冷愣在原地的邓心递了个眼⾊。
她想让邓心想办法回到原位置或者待在那里别动,这两个人手持利器,恐怕是要劫持店铺,如果不打草惊蛇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然而洛颜⾝边的这个歹徒离她太近了,能看清她的一举一动,还以为她正在跟店主串气,又怒吼了几句,拿着刀刃抵住了洛颜的脖子。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笼罩住,没有一丝空气流动。
起初歹徒的那几句恐吓起了作用,现场没有人被警报,连门口也被第三个同伙控制住。
眼见刀刃发出冰冷的光,邓心登时

⾊全无,理智也被一把烧光,慌

地拾起葡萄酒瓶在桌角猛砸一下,握着把手将碎片对准那名歹徒。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件,她也吓得不轻,心

如⿇地用英语跟歹徒

涉:“你…你们放开她。”
柜台后的老板听到动静后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结果还没搞清楚状况就

觉

在他脖子上的刀更近一毫,吓得他连忙低头继续装钱。
座位这边儿的情况还在僵持着,眼看邓心拿着瓶子越

越近,洛颜抬眸瞥了眼歹徒难看的脸⾊,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脆用中文说:“你别动,没关系的。”
她一开口,歹徒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近的刀刃快要划伤她脖颈的⽪肤。
邓心瞬间瞪大眼睛,也不敢动了,站在那里一副快哭的神情。
说不害怕,是假的,洛颜此时手心里也布満了汗渍,她往一旁有客人的地方瞥了几眼,发现有几个人⾼马大的顾客正从⾝后悄悄靠近,试图寻找改变局面的突破口。
气氛依旧僵持着,直到老板装完钱,那个负责他的歹徒

着他往餐厅央中的方向走过来,洛颜提起一口气,正想着怎样才能制止他们时,从柜台的另一侧发现了陆淮琛的⾝影。
他怎么出现在那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淮琛便从歹徒⾝后用餐巾布勒住他的嘴,趁他因惯

往后仰的空档,抬腿踢落了对方手上的刀子。
被挟持的店长瞪圆了眼睛,也反应机灵地将刀柄踢到别的位置。
餐厅央中的顾客忍不住躁动起来,还在挟持洛颜的歹徒吃惊地看着陆淮琛,趁他分神期间,洛颜抓住他的手臂狠咬了一口,在他放声尖叫的时候又一记手刀砸落了他的匕首。
现场一片混

,但是洛颜很显然制服不了健硕哥,对方怒不可遏地冲她挥了一拳,她瞪圆了眼,下意识地往后躲,却撞上⾝后的桌子,被

的无处可逃。
邓心见状,拿着那个碎片酒瓶就冲了过去,一下子扎在了健硕哥⾝上,⾎迹溅了出来,四周的惊叫声不绝于耳——
刚才蠢蠢

动想要动手的顾客此时一窝蜂围了上来,三两下制止了那个健硕哥,洛颜飞快地从一旁闪出⾝来。
邓心此时被吓得腿软地瘫在地上,看见她跑出来,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问道:“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她将她从地上扶到一旁的座位上:“我没事,你呢。”
邓心抓着她的手臂检查了一圈,见她的确安然无恙,才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门外第三名歹徒看见里面的情景,连忙握着刀从外面冲进来想要帮忙,陆淮琛连忙勒紧手上的餐巾布,冲那人用英语说:“别动,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现场一片藉狼,好在警//察赶过来的很快,闹事的人被成功抓捕,现场除了健硕哥之外,没有人受伤。
去警局昨晚笔录之后,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洛颜搀扶着邓心往外走,刚走下台阶,昨天刚见过的那个叫“Harry”的男孩就飞奔过来,扑到邓心的膝盖上抱住他:“Mom——”
邓心蹲下⾝摸着孩子的头安抚道:“我没事。”
孩子的爸爸也赶了过来,是个⾼大帅气的国美人,用难以置信地腔调说:“天呢,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三个人围在一起

流,语速飞快到洛颜

本听不懂,她往后退了两步,刚

觉有些无所适从时,被陆淮琛从⾝后牵住了手,掌心温热有力。
她愣了愣,将手攥得更紧了。
还好下午的时候他刚巧从洗手间出来,场面才得以控制,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脫⾝…
洛颜看了看⾝后抱在一起的一家人,转过头轻挠了几下陆淮琛的手心,淡淡地说:“我们走吧。”
后者迟疑地看她,提醒说:“不说声再见吗?我们明天就要回国了。”
“…”洛颜翳

沉默了片刻,最终说,“还是发消息道别吧。”
***
离开

琴海飞回国內的航班是在中午,机飞餐有她最

吃的咖喱

块饭,饭间洛颜翻看了将近半个月在国外拍的图片。
她拽了拽陆淮琛的袖子,指着其中相机画面说:“你这张是怎么回事,笑得好傻。”
后者辩解说:“是你突然抓拍好不好,我当时正在海边捞虾。”
“那你旁边的小哥哥都没有你这么傻。”
“你还说我,把自己的黑历史全都删除,把我的全都留下,也太狡猾了吧。”
“哪有——”她瘪瘪嘴,“一会儿你帮我挑几张我要发朋友圈。”
“你不是从来不发朋友圈。”
“这不一样啊…”
这次是跟你在一起。
洛颜悠闲地晃着腿,将杯中最后几口果汁喝完,手指在相机上继续翻着,最终在一张照片上停了下来——
是第一次在餐厅外的露天沙发上遇见⺟亲的情景,视角朝下,应该是陆淮琛去付钱离开的空档,在楼梯下面拍的。
这还是十年来她跟⺟亲的第一张合照。
洛颜侧头看了陆淮琛一眼,后者正戴着耳机听什么,没注意她的视线。她轻笑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势姿窝在座位內。
整理完所有照片之后,她也翻过随⾝携带的包,想从里面找耳机听歌小憩,谁知耳机没找到,忽然从里面翻出一个蓝顶教堂的

你石膏模型。
这是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
她没记得自己跟陆淮琛买过这样的礼品。
洛颜翻过那个模型,教堂底部发现一张折叠的便利贴,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拆了开来,发现是邓心写在里面的——
【妈妈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希望你今后都能幸福、快乐、平安。】
头顶上方盘旋着空调的冷气,洛颜轻咬着下

,盯住纸条的眼睛有些泛酸。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她忽然明⽩,无论如何,邓心都很

她。
她拿出机手来,找到先前发信短的账号,回复了几个字后,将号码存了下来。
【谢谢妈妈。】
***
A大开学的⽇期比其余学校要早一些,洛文強本想着休班送她去学校,被她极力否决。他昨晚本就忙到深夜才赶回家,⽩天应该好好补觉,更何况她立独自主的能力很早就被磨练出来了,也用不着

心。
学校距离家有三小时的车程,吃完早餐之后她就打车往学校的方向赶,等到达地点已经是中午了。
美好的四年大生学活就在眼前,洛颜怀着每一个大生学对校园的憧憬,拉着行李箱跟随人流迈进大门。
生新报道流程十分繁琐,即便四周満是贴満告示牌和指路的志愿者,她还是像一头扎进蝇窝的无头苍蝇,独自提着箱子四处

转。
生学证、住宿卡、机手卡,按部就班地从门口一路进来搞定几项流程,洛颜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忍不住轻声抱怨着。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滴滴地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翻出机手,划开锁屏。
校园里喧嚣一片,洛颜的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头顶透过绿叶的

光却被全数遮住,一块

影挡住了照着她侧脸的光,她疑惑地转过脸去,发现陆淮琛就站在她⾝侧,揣着口袋冲她挥了挥机手——
“同学,需要帮忙吗?”
她叹气,笑了起来:“你好慢啊。”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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